新华全媒头条｜江源之诺——青藏高原山村生态移民搬迁20年纪事

活在枫叶国

新华社西宁1月4日电 题：江源之诺——青藏高原山村生态移民搬迁20年纪事

新华社记者史卫燕、王金金

2 Q1 }% c: u9 |# q这群人爱家的方式，是离开家。

过度放牧曾让长江源地区、青海省海西蒙古族藏族自治州唐古拉山镇的部分草场加速退化。2004年，在党和政府关心和推动下，世居此地的128户、407名牧民，搬迁到420多公里外的海西州格尔木市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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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s0 \  o2 M+ G; y" g; Q村子也有了新的名字——长江源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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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，村民申格总会想起8年多前的情景。2016年8月22日，习近平总书记来到他家，详细了解一家的生活情况后，亲切地说道，“你们的幸福生活还长着呢”……

% g$ Y' P7 B: Z& u& [% P党的十八大以来，那片让他们魂牵梦绕的故乡再次生机盎然，生活好了、日子富了，这些告别草原、住进城市的牧民深深感受到，远徙他乡却奔向了幸福。每一滴澄澈入海的江源之水，都见证了将江源还给江源的庄严承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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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F0 ?; k$ M" S% m1 s) }! o回家

' L# ]. x4 N3 m- _* C' I/ [回家，是每一位离乡人最执着的想法。这一点，长江源村村民刻骨铭心。党的十八大以来，最严格的生态保护制度，不仅守住了村民们那片“渐行渐远”的家，也还给他们一片记忆中山清水秀的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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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想家，做梦都想。”老汉申格觉得自己对于“离家”这件事最有发言权。

初见申格，他身上最打眼的是腰间佩戴的“吾尔朵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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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m" L; b+ A0 V+ `. x: T) u8 [离开江源已20年，他时常梦见自己挥舞着“吾尔朵”追逐羊群，哼唱的悠扬牧歌在一望无垠的草原传得很远。

- m. |% ^6 X0 _3 Z8 S4 U: U) w申格家原在长江正源沱沱河畔的要盖村，藏语中，要盖意为“天柱”。在这接近天的地方，他家有12万亩草场，70多头牛，400多只羊。

8 ~4 J9 v; n/ M9 O2 P: x- R1 D) Y随着牛羊数量增多，上世纪八九十年代，长江源头草场逐年退化。飞舞的黄沙、消失的动物像是江源在向牧民们发出“求救信号”。申格发现，草滩上曾经偶见的鼠洞变得满地都是，黑乎乎的，像是打在了心里，看得心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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& }. }. B' C8 `4 ^0 {2004年，申格和乡亲们一起搬到了长江源村。如今，“山上”怎么样了？年已68岁，身体不允许回老家看看，申格对老家更加心心念念。

! x4 y! [. f, W( D2011年，国家开始实施草原生态保护补助奖励机制，长江源村村民可以获得禁牧补助资金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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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013年，100多名长江源村村民受聘成为生态管护员；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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: e- K7 M" n, \& y* b, x2024年，根据最新的格尔木市国土空间总体规划，长江源村所在的唐古拉山镇85.25%的行政区划面积划入生态保护红线内……

/ w: V& s: C% g8 }  y/ s如今村民们回去不再是放牧，他们或是巡山巡河、或是参加赛马节、或是消暑度夏。

- w7 D) B0 o. d. Y5 h3 p夏季赛马场上，骏马配着五色绸带，骑手英姿飒爽。马上刀术、骑马捡哈达、马上“吾尔朵”……选手们角逐草原荣耀。长江源村的村民经常把孩子抱上马，带着他们跑一段，唤醒血液中的游牧基因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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; K) w% E; s: _$ S“蓝天白云，遍地格桑花，太美了！”孩子们回来向申格炫耀。申格取出腰间的“吾尔朵”，告诉他们自己年轻时可是赛马高手。

申格更喜欢和闹布才仁聊天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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5 T. a1 D, h) {) X. O作为长江源村的生态管护员，闹布才仁定期回到故乡巡护草场，捡拾垃圾、记录草场变化情况。每次结束巡护，申格等村里的老人总要问闹布才仁：“草长得怎么样？你这次去碰到了哪些动物？”

" W; g3 o0 z6 d1 d* K“草场上的鼠洞比以前少多了，草长得密密的，跟地毯似的。”闹布才仁拿出手机给老人们翻看，成群的牦牛瞪着眼睛望着手机、悠闲的藏野驴成双踱步、三三两两的狼往山里跑两步又不时回头……

“值了，值了。”申格喃喃自语。

离家

雄鹰飞不过的山，唐古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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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这座青藏高原的中部山脉，“长江第一滴水”化于寒冰，奔向神州大地，汇聚成中国第一大河。千百年来，冰天雪地庇佑着来此谋生的牧人，每到夏天，丰沛的水源让这片平均海拔4500米以上的雪原绿草如茵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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) ]) Y8 D3 C3 H1 Y这里的人们深知对自然的仰赖，“百湖”措里玛、“山中湖”格日罗、“天柱”要盖、“大红石”多尔玛、“牛角宝座”拉智、“牦牛帐篷”努日巴……他们这样给唐古拉山镇的6个村起名字。

2004年，牧人们迎来命运转折。

4 V6 \. s, e+ G1 m6 C- [“退牧还草”，开了30多次会以后，大家明白了——牛羊太多，家乡的草供不了这么多张嘴，搬家就是保护草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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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！

  Y- t6 g4 o, O. s- g当年11月底，128户、407名生活在禁牧区的牧民挥别故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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牧民们舍不得家里的牦牛帐篷、铁皮柜、炉子……都搬上了“东风”卡车，人挤在车厢里站着，扶着老人，抱着孩子，趁回头张望时，偷偷抹去眼泪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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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U- r% @# w0 B2 h" S+ z经过可可西里、翻过昆仑山口，浩浩荡荡的搬迁队伍在格尔木市南郊的一处戈壁滩，决定扎下来。

2 d5 a" D; Q  {; h9 b3 k9 b当地人十分诧异，四处是黄沙，离城里也远，牧民们为什么要把新家安在这里？他们答道，这里紧挨青藏公路，路通向长江源，那是家的方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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6 |' h# F  n  S% c8 k' U* J从决定搬迁到落户新家，不到半年时间，牧民们把江源还给了江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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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C6 w/ e  h+ l新家

9 V! Q. e% O  j* n( E$ }如今的长江源村，宽阔平整的道路纵横交错，美丽古朴的藏式风格民居坐落其间，农畜产品加工、露营烧烤基地等乡村产业项目一个接着一个……长江源村驻村第一书记梁亮说，2024年村集体经济收入超过了100万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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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B) f( R$ e' @6 q) x& f4 t长江源村已经成为一座灯塔，越来越多牧民自发走出牧区到这里落户，目前全村已有223户609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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2 T; C8 m' k$ a) _$ |1 G# H! q这一切离不开搬迁后的脱贫攻坚和乡村振兴。

  R- y( V2 l( A$ z( X为了解决牧民进城的生存问题，国家为他们盖起了新房，做职业技能培训……脱贫攻坚战全面打响后，上级党组织派来了驻村书记，增加了产业扶持资金。

2017年，长江源村人均年纯收入达22828元，实现脱贫摘帽，搬迁牧民生活得到充分保障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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! t  d5 s8 a7 _6 S! V8 Y. }* t与此同时，村里的基础设施也在完善。土路变成柏油路，房子里通了水、电、气。村里就有卫生院，牧民享受新农合，政府还建了学校，宽敞明亮的教室让村民们啧啧感叹。

; z8 \; p2 Z/ X- a% Y“在山上最怕的事就是生病，小病靠扛，重病要骑几天马到青藏公路边，再搭车到市里才能看。”村民尕桑告诉记者：“现在家门口就是卫生院，以前想都不敢想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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* T# L; L3 j" r$ o更让村民们没想到的是，伴随国家全面实施乡村振兴战略，村里有了村集体经济，收益分红从过去的每人两袋米、两袋面、两桶油变成了实实在在的现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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7 `7 }& t6 w  g/ I" k0 ?* M这几年，越来越多的年轻人选择回村创业，“藏式民宿”“藏餐吧”等旅游项目在这个高原乡村“开花结果”，截至2023年底长江源村村民人均可支配收入达3.67万元。

家园

+ n, a7 p3 _$ u, C1 s' `申格觉得，幸福生活一天更比一天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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搬出大山20年，在命运的巨大转变中，牧民们逐渐学会以和谐共生的视角看待人与自然的关系。

) T% |& a) y, t' t" H& Q2019年，一条连接故乡与新村的“路”被打通：山上，在允许放牧区域，牧民在保护生态的前提下天然放养牛羊；山下，长江源村进行加工销售、品牌推广。“唐古拉藏羊”“唐古拉牦牛”等“金字招牌”远近闻名，产品在北京、浙江等地受到欢迎。

: @: J6 l6 |  \7 ^9 M/ o+ E8 [伴随三江源保护工作的日益完善，如今长江源村落实“一户一岗”政策，每家每户都有一名像闹布才仁这样的生态管护员。

5 I) L) \% J! \9 l% m+ S梁亮说：“牧民成为保护长江源的主力，守护家园就是守护‘中华水塔’，大家感到当初选择搬离草原是值得的。”

一系列最严措施保护下，监测数据显示，2019年至2023年，仅在长江源地区，年平均自产水资源量达261.7亿立方米，较1956年至2016年多年平均值偏多40%以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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% l2 j+ p; K2 q一路向东，带着唐古拉清澈的江源之水，长江持续以干流Ⅱ类水质奔流入海。

近日，观鸟爱好者在上海崇明岛发现了一群特殊的“访客”——小天鹅。随着长江流域生态环境的持续改善，一度面临生态危机的崇明岛重焕生机，这一鸟类迁徙的“国际加油站”再次吸引小天鹅等越冬候鸟翩然嬉戏。

  O) E6 ~0 }% b8 k, i' @0 `“长江是我们共同的家园。”长江源村党支部书记扎西达娃说：“作为源头，我们必须以对母亲河的深情和对下游人民的厚谊，确保一江碧水向东流。”（完）